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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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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禪院後,沈清歡很快就被香玉請到了曾老夫人的房中。沈清歡進去的時候,曾老夫人和王氏都面色難看地等著她。奇怪的是沈清寧和沈清悅並不在場。

沈清歡規規矩矩地朝曾老夫人和王氏行了個禮,垂著頭站著,默不作聲。最後還是老夫人先開的口。

“三丫頭,你和穆世子是怎麽回事?”老夫人沈著臉冷冷地瞧著她,心中冷笑,笑她不知所謂,笑她心比天高。

“祖母,我與世子之間清清白白,方才真的只是巧合。世子心善,見我沒有站穩便好心拉了一把,不曾想大姐姐她們會誤會。”沈清歡神色平靜地望著老夫人,眼底清澈透明,沒有半點偽裝。

“我與穆世子可謂是雲泥之別,斷然不會想入非非。祖母知道的,我與穆世子攏共也沒見過幾回,自然是不可能有什麽的。”沈清歡垂著眼眸,心中酸澀,語氣卻一如既往地平和。

“孫女年紀還小,從不曾想過旁的,即便日後長大了,也不會做什麽有損侯府聲譽的事,婚姻之事自然有祖母和父親母親決斷,清歡知道自己的身份,絕不會自作主張。”

沈清歡低眉順眼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,老夫人聽了心中也有了計較。她擡起頭高傲地望著她,審視著這個艷色初成的孫女,慨嘆著她的清醒自知。

“你知道就好。寧國公府門楣顯赫,不是什麽人都能配得上的。不管今日的事是不是巧合,你避著些總是好的。穆世子是男子,即便今日之事傳了出去,於他而言也不過是一段艷談,但對你這樣的女子而言,怕是什麽屎盆子都要往你頭上扣。”即便一開始只是為了警醒她,可望著她這副低眉順眼悉心聽教的態度,曾老夫人還是語重心長了起來。

“如今你還小,等你長大了,我與你父親自然會為你選個門當戶對的婚事。”對於沈清歡的婚事,怕是聶皇後那早有籌謀,未必能輪到她們永定侯府說了算。

“你先前病著,廟裏清苦,於你養病不利,明日一早你就坐馬車回去吧。”曾老夫人嘆了口氣,輕巧的一句話就決定了沈清歡的命運。

對於老夫人的態度,沈清歡心知肚明。她屈膝行禮,沈著地退了出去。

等她走後,王氏仍然蹙眉,欲言又止地看著曾老夫人。曾老夫人見她神態焦急,便面向她,示意她將心中疑慮說出。“你想說什麽就說吧。”

“母親,三丫頭她果真沒有存什麽心思嗎?”王氏自詡閱人無數,但在這件事上她屬實有些看不透,即便沈清歡條理清晰,一言一語都說的極其直白懇切,但涉及穆時安,她始終不放心。

“我瞧著她是沒什麽心思的,你也聽到了,三丫頭對自己的身份清醒的很,她不會做什麽糊塗事的。”曾老夫人這輩子什麽人沒見過,沈清歡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,能有多少心眼子。

“那穆世子呢?寧姐兒說穆世子對三丫頭……好像是有幾分不同的。”想起了沈清寧哭訴時說的話,王氏有些遲疑地看著老夫人。

“世家大族之間向來講究門當戶對,寧國公夫婦又豈會縱著世子胡來?瓊姐兒那嫂子湯氏也不是那等糊塗人,否則當初也不會連公主都拒了。”

曾老夫人蒼老的面容上,唯有那雙眼睛露出清明的光芒,她勾起嘴角的冷笑,望著王氏不疾不徐地說道:“寧國公府想讓世子走仕途,就不會娶一個毫無背景沒有助力的小官之女。整個京都能入得了她們眼的,怕是只有三家。”

望著老夫人自信滿滿的樣子,王氏頓覺醍醐灌頂,她接著老夫人的話頭說道:“母親說的這三家可是戶部秦尚書家、鎮遠將軍莫家和咱們永定侯府?”

見王氏聽明白了,老夫人讚許地笑道:“不錯,你再想想,那莫將軍家的姑娘資質平平,湯氏可能瞧得上她?說起來能和咱們寧姐兒爭一爭的,也就只有那秦姑娘了。”

王氏聞言眼前一亮,隨即附和道:“那秦姑娘如今已經十七了,若是湯氏中意她,早就該定下親事了,必然不會拖到現在。這麽說來,咱們寧姐兒的機會倒是大了。”

說到這,她又想起了沈清寧哭的梨花帶雨的樣子,心中一酸,憂慮地望著老夫人說道:“不過穆世子對寧姐兒好似沒有什麽心思啊!”

老夫人凝眸望著王氏,隨即笑道:“婚姻大事結的是兩姓之好,論的是門當戶對,寧姐兒溫柔端方,你還怕日後世子不對她上心嗎?遠的不提,就說你和玨兒,成親之前你們不也沒見過兩回,後來玨兒待你如何?”

“你呀,就別瞎操心了。回頭也好好開解開解寧姐兒,將來若是嫁入了寧國公府,可萬萬不能爭風吃醋。世子那般風華,想必是不可能只守著她一個人的。”老夫人意味深長地望著王氏,王氏見狀立刻尷尬地移開了眼。

老夫人這話何嘗不是在點她呢?她和沈玨成婚二十載,沈玨也只納了一個姨娘,還是她身邊的丫鬟。沈玨為人端莊自持,不好風月之事,如今膝下也只有一個庶女,兩個兒子都是她所出,夫妻之間不可謂不恩愛。

“兒媳明白母親的意思,回頭定會好好勸解寧姐兒。”王氏心中五味雜陳,連忙恭敬地答應了下來。老夫人隨即說道:“如今五公主婚事已定,科考也定下了名次,世子是二甲頭名,很快就要去翰林院入職。湯氏應當很快就要有所行動了,你且等著吧。”

老夫人料的不錯,果然當天晚上湯氏就帶著身邊的仆婦來拜訪了。沈清寧得了王氏的開解後,很快就想明白了,含羞帶怯地補了妝去見湯氏,幾人相談甚歡,湯氏甚至還邀了她過幾日去寧國公府賞花。

次日一早,沈清歡和秋葉就被王氏跟前的潘媽媽親自送回了侯府。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以養病的名義待在翠竹院裏,除了去上許夫子的課,哪兒都不能去。

便是曲夫子那,王氏也專門安排了人陪她同去,名義上是為了護衛她的安全,實則是監視。沈清歡唏噓不已,想來她那日的話王氏到底還是心存懷疑的。

也罷,反正她對穆時安也沒什麽心思,自然不可能去和他見面。

從妙法寺回來之後,她讓秋葉的哥哥餘慶親自去書畫鋪子取回來了那幅秦淮夜景圖,親自送去了沈瑭的書房。

沈瑭從沈清歡手中接過那幅畫,望著那朱筆描摹下細致動人的夜景,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他與季氏初見的那一晚。

當時老夫人為他定下了和季氏的婚約,他身為庶子能娶季大人家的嫡女,心中自然是歡喜的。那年的上元節,他們兄弟三人去賞夜景,在嘉定河邊賞燈的時候,三弟曾指著一個美貌的女子告訴他,那就是母親為他相看的季氏。

那時候的季氏約莫也是十五歲的年紀,沈清歡生的與她極為相像。他一眼便相中了季氏,也期待著婚後紅袖添香的生活。只可惜,季氏性子執拗,並沒有他所喜愛的溫柔小意,反而時常與自己冷戰。

他負氣之下就納了妾。孟姨娘容貌上雖然比不過季氏,但是勝在性子好,溫柔體貼殷勤周到。後來他慢慢地就將心思轉移到了孟姨娘身上,待季氏就越發冷淡了。

沈瑭擡起眼望著眼前身姿清越,眉眼溫柔的沈清歡,心中湧起了覆雜的情緒。“你有心了,畫的很好,我很喜歡。”說罷,他讓貴叔將這幅畫掛在了書房的墻上。

“父親喜歡就好。”沈清歡眉眼彎彎柔情似水地笑著。她雖然對沈瑭不再抱有幻想,但他到底還是她和阿恪的父親。將來阿恪還是少不得要他護著。

“阿恪如今在書院讀書,往後還望父親多多指導他。”沈清歡乖巧地站在一旁,提及了她此行的目的。

“恪兒是個上進的孩子,等休沐的時候,我去瞧瞧他。”想起沈恪,沈瑭有些心虛。這些年沈恪一直體弱多病,他對這個兒子並沒有上過多少心。

唯一為他做過的事也只有給他請了顧夫子。他素來沈默寡言,沈恪和他一樣,父子倆聚在一處,常常是相對無言的。不像沈愉總愛爬到他膝頭上撒嬌,說起來,他對季氏留下來的這一雙兒女還是有虧欠的。

“你跟著曲先生學琴學的怎麽樣了?”沈瑭有些愧疚地望著沈清歡,破天荒地問起她的事來。

沈清歡也明顯驚愕了片刻,隨即她掛上一抹得體的笑說道:“曲先生琴藝高超,能得他指點,女兒自當盡心學習。”

“父親,再過半旬就是曲先生的生辰了,先生品性高潔,一般的俗物他定然瞧不上眼。我知道父親擅長書法,能否請你為我寫一幅字送給先生?”沈清歡知道沈瑭自恃風雅,也不吝於捧一捧他。

“好,你放心,我寫好了讓貴叔給你送去。”沈瑭輾轉官場半生,唯一的愛好就是書畫,尤愛書法,書房裏放了許多書法大家的字帖畫作。

“多謝父親。”沈清歡笑得燦爛,眼眸璀璨若星辰,沈瑭不由看楞住了。當年季氏也曾這般笑靨如花,他心中愧疚煩悶,只強作鎮定,讓她先離開。

等沈清歡走後,沈瑭坐在書桌前,悵然若失地望著剛掛在墻上的那幅秦淮夜景,心中想著,往後他要對沈清歡和沈恪姐弟倆更好些,來日方長,他慢慢彌補著,一切都還來得及。

沈清歡去過沈瑭書房的事柳氏很快就從劉媽媽嘴裏聽到了。就連沈瑭答應為她寫一幅字給曲先生祝壽的事她也知道了。

往日裏沈清歡姐弟倆與沈瑭並不親近,沈瑭對季氏留下的這一雙兒女也一直淡淡的,鮮少過問。但眼下沈清歡突然去親近沈瑭了,柳氏心中不得不多想。

“讓人盯著翠竹院,有什麽事及時來告訴我。”柳氏雖然不曾苛待過沈清歡,但是對她們姐弟倆的存在始終心懷芥蒂。如今孟姨娘母女落了難,後院裏沒人與她爭寵,她也舒心了不少。

沈清歡是個姑娘,遲早是要嫁出去的,她也懶得對付她。但是若是沈清歡要來爭寵,她是一萬個不願意的。

“是,老奴已經安排人盯著了。夫人,大房那邊好像也有人盯著翠竹院那邊呢。”劉媽媽將探聽來的消息告訴了柳氏。

“哦?大房不是一向與她親近嗎?”柳氏挑眉,興致勃勃地望著劉媽媽。王氏平日裏不是對沈清歡好得很嗎?怎麽會讓人監視著翠竹院?

“老奴也去打聽過了,只不過朝曦院那邊口風緊,滴水不漏的,什麽都沒問出來。倒是二姑娘那傳了幾句話出來。”劉媽媽眉飛色舞地望著柳氏,湊在她耳邊說道:“聽說三姑娘在妙法寺與寧國公府的穆世子抱在了一起,大姑娘瞧了當場就變了臉。後來三姑娘就被大夫人跟前的潘媽媽送了回來,自那之後,翠竹院外面就有了大房的人。”

柳氏柳眉一舒,會心笑道:“咱們府上這位二姑娘也不是個簡單的。大房對寧國公府打著什麽心思,明眼人都是知道的。只是沒想到三丫頭竟然勾搭上了穆世子。”

“三姑娘生得實在出眾,能勾上穆世子也不稀奇,男人嘛,不都愛那些生得一副狐媚子樣的女子嗎?只是三姑娘如今撞到了槍口上,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。”劉媽媽浸淫後宅多年,對王氏的心思也能窺探一二。

“哼,王氏慣會做戲的,人人都瞧著她一副菩薩心腸,可這世上哪有那麽多菩薩?”柳氏不屑地嗤笑,意有所指的望著手上染紅的丹蔻,徐徐說道:“既然有她的人在前面,咱們的人就撤了吧。”

“夫人說的是,咱們隔山觀虎鬥,讓她們鬥去。”劉媽媽對柳氏伏首貼耳,連連稱讚。

商戶家最不缺的就是妖嬈的妾室,柳氏從小在母親的耳濡目染下,學了一身的好手段。後宅的那點事情,她心如明鏡。

王氏仰仗著太傅府,嫁給沈玨後又得到了獨寵,一輩子順風順水。若是沈清歡當真有本事能攪了王氏的盤算,她倒真要高看沈清歡幾眼。

她過門之後,王氏雖然對她還算客氣,但是那字裏行間和眼神中的嫌棄是如何都藏不住的。這些年她一直忍著,如今能讓王氏吃癟,她自然高興。

在沈清歡這件事上,她倒不介意推波助瀾一把。想到這裏,她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,附在劉媽媽耳邊輕聲說了幾句,劉媽媽立刻楞住了,隨即佩服地笑道:“夫人高明,老奴知道該怎麽做了。”

等劉媽媽領命出去的時候,柳氏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來。她倒要看看,王氏能笑到什麽時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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